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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如晦的毒一日比一日深,韩野每天给他送药,后来发现这家伙怕苦,偷偷倒到窗台下面,绣球花被他浇死了一片。即使身体大不如前,他仍然天天画他的风后星阵。他居住的内堂刻满了点线交错的星图,满地皆是横七竖八的书籍,连他的床也堆满了报废和半报废的小星阵。那些星阵里镶满了灵石,但凡星阵出个岔子,溅出点儿爆炸火花,苏如晦会和他的床一起化为飞灰。
可是这家伙从来不在乎,他废寝忘食,常常忘记吃饭。韩野过来收碗筷,发现筷子被他拿去刻星图。他成天不按时吃饭,以至于有时候肚子疼。一面受药毒侵蚀五脏的苦,一面因为胃疾而腹痛。即便如此,他依然苍白着脸对韩野指点星图,“看到这个星阵没有,我新制的雷火星阵,把它布在流民营地地底,它能够消耗灵石升温,烘烤雪地。如此一来,那些流民便不必躲在地洞里捱过漫漫寒冬了。只不过这星阵现下还不太安全,冒出火来会烧死人,我得再改改。”
韩野捧着饭菜,道:“晦哥,你不好好吃饭治病,将来谁来布这星阵?”
“我不是开了星阵学堂么?你们好好学,将来这些星图阵法交给你们了。”
韩野垂头丧气,“实话告诉你吧,你的课压根没人听。太难了,成日修行就够费劲儿了,谁还听那个啊。”
苏如晦无奈道:“总得有人接手啊,我就算长命百岁,总有到头的时候。何况我这身子,眼瞅着是撑不了几年了。”他拍了拍韩野的肩膀,“你得快些长大啊,极乐坊以后靠你了。”
韩野那时候十七岁,他的确想快点长大,但是他长大不是为了极乐坊,而是为了苏如晦。
苏如晦的病情越来越重,人也变得越来越疯狂,他整整三个月没出过房门,天天刻一些韩野看不懂的东西。韩野命人收了他的大理石星盘,他刻不了星阵,就刻木雕制傀儡。他的木雕刻了一尊又一尊,攒了一屋子,地上没有落脚的地方,他的手上全是被锉刀割破的伤痕。
有人来向韩野递话,说苏老板是不是有点疯魔,因为那些木雕着实怪异得紧,它们全都没有脸。
韩野隔着榧木门看他,心里充满悲哀。苏如晦一边咳嗽一边刻木头,咳嗽越来越剧烈,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。最后他终于刻不下去,吐了满手血,梅花似的血点子溅上了木雕空白的脸庞。锉刀从他手里掉落,他阖上眼,仿佛玉山倾颓,咚地一声倒在地上。木雕堆成的小山被他推倒,哗啦啦滚落一地。
“苏老板!苏老板!”混混们大惊失色,纷纷冲进屋去扶他。
韩野桩子似的站在原地,紧紧握着拳。
苏如晦生病了,身体病了,心也病了。
黑街救不了苏如晦。
药毒的蔓延比想象中还要快,韩野再一次请来“神目”秘术者,秘术者说苏如晦的肺腑颜色深黑如墨,大限将近。不能再拖了,韩野终于下定决心,谋划了一场叛变。有人出卖黑街的地址,他顺水推舟,任由秘宗的军队兵临城下。当秘宗将谈判条件附在箭矢射上城楼,他联合极乐坊的反叛者把苏如晦关进了地牢。
他记得分别的那天是黄昏,残阳如血,黑街城下百草枯折,白雪迢遥。
他骑着马,手里牵着麻绳,麻绳的另一端绑着苏如晦的两只手。苏如晦跌跌撞撞,跟在他的马后。他忍着,没有回头,策马走出城门,却不由自主把步子放得乌龟一样慢。
秘宗军队阵列城下,出阵接人的人是个高挑冰冷的男人。那个男人一袭玄黑色缺骻袍,高高坐在马上,抿着淡色的唇,眉目间没有温度,仿佛积淀了许多年的霜雪。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韩野的马后,直到韩野停在他的面前。
苏如晦久不见天日,用手遮着光。他见到对面的人,扬起苍白的笑容,道:“是你啊,桑持玉,好久不见。”
男人下了马,韩野把绳子丢给他,“苏如晦给你们了,履行你们的诺言,退兵。”
男人接过绳,注视着苏如晦。
“苏如晦,你病了。”
苏如晦把手举到男人面前,惨兮兮道:“我说桑哥,你不会这么狠心把我拉在马后跑吧?我脚好痛啊,帮我解个绳子呗,我一定安安分分跟你走,不捣乱也不逃跑。”
桑持玉蹙着长眉看了眼他的脚,没有解开他的束缚,而是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。
“不用这么提防我吧。”苏如晦叹道,“咱俩系一块儿,要是我出恭掉茅坑里了,你岂不是得跟着一起掉下来。”
桑持玉把他打横抱起放上马,接着自己也上了马。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从头至尾没有看韩野一眼,仿佛韩野同那些充作背景的山川草木没有什么分别。若是平时的韩野,早已一团火往他脸上扔了。但那时的韩野无心理会桑持玉傲然的冒犯,只一心盯着苏如晦。
他窝在桑持玉的怀里,喋喋不休的声音顺着风遥遥传来。
“你觉不觉得咱们俩的姿势有点儿暧昧?”
桑持玉似乎习惯了他无聊的扯淡,并不搭理他,沉默着抓起缰绳,策马回军阵。
“桑哥,你的大宝贝硌着我了。”
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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